夏日的午后,我躺在竹榻上,昏昏欲睡。窗外蝉声如沸,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,在青砖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。那光影摇晃着,渐渐模糊了界限,竟化作一泓碧水,我便在这恍惚间,跌入了一场大梦。
梦中我行走在无人的长街。柏油路面蒸腾着热气,远处的景物在热浪中扭曲变形。街角的老槐树下,竟摆着一张檀木棋桌,两位老者对弈正酣。一位着白衫,一位穿黑袍,棋子落在棋盘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我走近时,他们同时抬头望我,面容却模糊如隔雾气。白衫者忽然笑道:"你来了,这局残棋,正好等你来解。"话音未落,他们的身形便如烟消散,只余一盘残局在烈日下闪烁。
继续前行,忽见一池荷花在街心盛开。粉白的花瓣上滚动着水珠,分明是朝露,可此刻却是正午。池边石阶上坐着个穿红肚兜的孩童,正用柳枝拨弄水面。我唤他,他回头,却是六十老翁的面容,皱纹里嵌着笑意。"等你好久了,"他说,"来看看我养的鱼。"我俯身望去,水中游动的分明是一尾尾晶莹的时光,鳞片上闪烁着不同年份的光泽。
天色骤暗,雷声自远方滚来。我慌忙躲进一家茶馆,却发现这里早坐满了人。他们都穿着不同年代的衣裳,有长衫马褂,也有西装革履,各自捧着茶盏,却无人说话。掌柜的是个独眼老人,他递给我一杯碧绿的茶汤:"这是用去年收藏的雨水泡的。"我啜饮一口,竟尝出了童年时在祖母家喝过的味道。正要道谢,屋顶突然被狂风掀开,暴雨倾盆而下,茶客们却都化作了青烟,随着雨水渗入地板缝隙。
惊醒时,夕阳已经西斜。竹榻边的地板上,确实有一滩未干的水渍,闪着奇异的光。窗外的蝉仍在鸣叫,只是声音里似乎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惆怅。我伸手触碰那水渍,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。这凉意如此真实,让人不禁怀疑:方才的梦境,是否才是真实的世界?而此刻醒来的我,或许正活在某个更宏大梦境的一隅?
桌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书,风吹动书页,停在一首俳句上:"蝉时雨,假寐遇前生,茶未凉。"